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力学哥川盐古道上的龚滩古镇-金学伟说

发布时间: 2019-03-24 浏览: 175

力学哥川盐古道上的龚滩古镇-金学伟说

力学哥
去酉阳,99.9%的人都是去龚滩的。
龚滩在乌江边,其上游不到2公里的江对岸竖着一块牌子,龚滩在重庆段(视频截图)——

而且江对岸也是贵州地盘,属贵州铜仁市沿河土家族自治县。龚滩在重庆(原四川)和贵州交界的尖角上。
天涯社区的这张图能形象反映龚滩的地理状况——

图中的江是乌江的支流阿蓬江,那座桥叫阿蓬江大桥,桥尽头的隧道叫龚滩隧道,长1342米,龚滩在山的右边。
穿过隧道,一眼就能看到,龚滩在脚下——

没错,龚滩在乌江峡谷中,两边都是壁立的山峰,古镇临江而建,地方狭小,临江一边的房子都尽可能往高处发展,靠古镇街道一边是2楼,靠江一边则是5楼、6楼——


关于龚滩,网上的游记很多,不赘述了。讲一讲为什么峡谷深处会有一个镇,规模还不小?
这和人类生活不可缺的一样东西——盐有关。
四川人称盐为盐巴。
为什么?
普遍说法是盐巴的巴为巴蜀之巴,代表了盐的发源地。因为最早,重庆巫溪宝源山盐泉(大宁盐场)、重庆彭水伏牛山盐泉、湖北长阳的清江盐泉,是上古时代,以及深井采卤技术发明前的三大盐产地。这三处在战国前属巴国,故称盐为盐巴,以表明盐的产地。
据讲,这说法是古文专家提出的,我不知真假。真是这样,就说明这世上伪专家太多了。也说明大多数人其实都不爱动脑,只爱照搬照抄。很多流传的说法其实都是以讹传讹,一人讹而人人讹的结果。
先不说上古时代以及深井采卤技术发明前,是不是只有巴国才有盐——当然不是,周武王代纣,封姜尚于齐,姜尚到齐数月就把一切搞定回去履职。王问何其速也,姜尚轻松地回答:一是让本地人各安其位,老子不搞大换血,是谁的地盘还是谁的,只要臣服就行;二是把川泽山林鱼盐之利向百姓开放,皆大欢喜,安得不快?盐,自古就不只有泉盐、井盐,还有海盐,后者还占大头。
就说几个生活词语吧。锅巴,是饭煮好乘出后结在锅底的那一层饭糍。泥巴,是泥土在水的粘结作用下形成的。糯米粑粑、叶儿粑,是糯米或糯米粉蒸熟后揉捏、敲打后做成的块块、团团。其中的粑,是近百年才有的新造字,它的本字就是巴。所有这些巴,都有一个共同点,那就是细碎的东西凝结成块状、板状、一坨坨、一团团。巴,就是四川话对一切凝结的东西的统称。所以,一样东西粘在另一样东西上,四川人叫巴上了。很熨帖很舒服,叫巴适。
那么盐——泉盐、井盐的制成品是什么样子的呢?
看几张图——




刚熬制好,从锅里铲出来的井盐——

这是图片都来自网上,是至今还在生产的古法井盐,包括自贡的、黑井镇的、诺邓的。这样,我们就能知道,为什么四川人称盐为盐巴,因为它就是一个巴巴。泥的巴巴叫泥巴,糯米做的巴巴叫糯米巴,盐做的就叫盐巴。如此简单,专家们却非要去讲出些道道来,以示高深。
为什么海盐都呈粉末状,井盐都呈块状,最起码也是粗粒状?很简单,海水含盐量低,水蒸发后只有底下薄薄一层。卤水含盐量高,煮好后厚厚的一大坨。
川盐和两淮盐,自古就是中国的两大盐源。四川全境、贵州全境,都赖川盐。陕西之一部、滇东北、鄂西、湘西,也有赖川盐。由于两淮盐是朝廷重要税源,最高时占到税收的1/3,因此,除鄂西、湘西以外的湖南湖北,平时都归两淮盐所占。但一旦发生战乱,两淮盐的运输通道受阻,两湖的盐源就只剩下川盐了。川盐济楚,就成为从古自今常有的事。这里的楚,包括了湖北、湖南。我岳母湖南人,在武汉上的大学。我问过她,是不是听说过盐巴?她说,没有。只是上大学后,看到书上有盐巴这种说法,这也作为佐证,说明盐巴并不是因为盐产于巴,而称盐巴,而是四川人的一种特定称法。
中国大西南——三峡以西,群山连绵。“蜀道难,难于上青天”。其实黔道与鄂西道并不比蜀道易,只是蜀道被超级大V李白做了广告而已。
第一次去黔东南前买过一本书——《黔书·续黔书》,作者在康熙年间当过贵州巡抚,其中有一记载:一新上任的下属,从镇远入黔境后,走到贵阳,费时二十余天。这一段路,现代车程只有280公里,高速路开开3个半小时,古人竟然走了近一个月,可见黔道难其实是胜于蜀道难的。陆定一的《老山界》说的也是黔道,湘黔道。
川盐入黔、入滇、济楚、济湘,总共有四横一纵5条主通道,每一条通道,最短约500公里,最长超过1000公里。基本方式是水陆联运,能舟则舟,不能舟则人背。
但西南的河流,滩多水急峡深者占多数,大多不适合航运,尤其是遇水就化的盐。况且江河一条线,需求一个面,所以,大多数路段都要靠人来背。
“七上八下平十一”,就是川盐古道上“背二”的一个口诀。说的是:上坡,走七步得歇一歇;下坡,走八步歇一歇;平路,十一步歇一歇,这个口诀满含着“背盐二”的艰辛。
而且,上面讲的四横一纵只是“盐大路”,还有“盐小路”。
什么是盐小路?酉阳县龙潭镇附近有一个名为山黛沟的峡谷,是当年盐大路之一段。仅仅几里长的峡谷,要湿24次脚才能走过,又称二十四道河。这样的峡谷,遇到大雨,就没法过了,就需要有一条替代的、更难走、绕更多弯路的山道,这个替代的运盐通道,就是盐小路之一种——备用道。
还有一种盐小路,就是私盐通道。盐的专卖制度在古中国有它的必然性,但其弊病也十分明显,官员寻租、奸商盘剥,导致盐价奇高,贫民百姓苦不堪言。高到什么程度?举例说吧,直到上世纪50年代初,在湖北神农架地区,一斤盐依然可以换几斤木耳或几张兽皮。在西部地区,盐由一家之长掌控,要用时放到锅里荡一荡,之后马上锁好,甚至直接挂在家长的腰间,是常有的事。最极端的,2人AA,你买鸡,我出钱,这顿饭就算是我请客了。
在这种情况下,贩运私盐和稽查私盐,就成为一场长期的战争。官府、军阀层层设卡,坐地收税,私盐贩子另辟蹊径,开辟出一条条盐小路。这些盐小路,远比盐大路更艰辛,难行。
这是当年在恩施景阳关上拍的——


景阳关雄踞川鄂古盐道的要冲——清江之上,站在景阳关上看清江,端的是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”——


四川(重庆)云阳的井盐,经利川一路走来,到这里,装船,运往宜昌(上游险滩,无法运盐)。因此,景阳关就卡住了川盐入楚的咽喉,要避开这种关卡,就得另辟蹊径,寻找更加偏僻险峻的路。
现在,我们可以说,为什么要把盐制成一坨坨的盐巴。首先,更安全。盐最经不起水,尤其是散盐,水一冲一洗就完了,但制成盐巴后,稍微受点水,损失就不会太大。其次,更方便运输。以古代的包装技术,最多就是麻袋了,散盐装在麻袋里,被荆棘、被岩石钩破、磨破,损失就很大,制成盐巴,四周用茅草一包,装进背篓里,或木棍一夹,捆起,既安全,又省力,下雨上面加一顶斗笠就行。其三,方便分销,制成的盐巴分量都是固定的,小的一斤,大的三斤。运到集中点,来一销售商说,我要20斤,好嘞,6块3斤的,2块1斤的,计较的话就再称下分量,缺1两少收1两钱,多1两,多收1两钱。
龚滩,就在川盐进入川湘黔边的要冲上。从涪陵装船,沿乌江溯水而上,到龚滩卸下,改成人背,经两罾乡、天馆乡、丁市镇、桥岩垭口、铜西乡、隘门关、铜鼓乡、板溪乡、山黛沟到龙潭镇,全程125公里,现在省道S304基本上就是沿这条线走的。在龙潭镇,向西、向南进入黔东北铜仁地区,向东和东南进入湘西,吉首怀化一带。这是川盐进入这2个地区最俭省的路线。“钱龚滩,货龙潭”就是这么来的。龚滩是收盐的地方,类似一级批发商,当然要钱多。龙潭是搞批发分销的地方,类似二级批发商,货当然都集中到那里(龚滩地方小,也堆不了多少盐),包括盐,也包括前来卖钱、换盐的货。
我对川盐古道的兴趣,起于20年前,常常一个人在四川瞎走,看到一个个古镇,具有非常厚重的历史感。有些古镇在通衢大道上,很正常。但有些古镇,却在非常偏僻深奥的地方。这引起了我的兴趣——为什么这种地方也会有曾经繁华的古镇?而且古镇旁的古道上,都有深深的被踩踏、被打杵打磨过的痕迹,显然过去是川流不息的商道。查阅了一些资料,才发现,它们就是川盐古道上的一个个节点。
后来,我知道,茅台镇,其实也是川盐古道上的一个重要节点。川盐入黔,从赤水运到茅台(也称仁岸、盐津),然后改人背,运往贵阳,销往黔省的一个个地方。
我觉得,川盐古道,比茶马古道更有韵味,有更浓厚的历史积淀感。
只是,这个厚重的历史积淀中,浸透了中国的苦难,也折射了这个民族的坚韧。
上几张图吧。
去龚滩路上——


龚滩的乌江段——



虽然对岸是人家贵州的,但悬崖绝壁,无人区,不妨碍龚滩人把房子修到邻省地盘上——

真正的龚滩原址其实在这里,正对着“贵州-重庆”标牌,靠近乌江和阿蓬江交汇处。后因乌江下游修水电站(彭水水电站),水位提高,已有1700年历史的龚滩绝大部分将被淹,由政府出资,搞了一次整体搬迁,在它下游2公里处,几乎原样复制了龚滩古镇,包括一根木头、一块石板。龚滩古镇的复制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,口碑也是最好的。这是老龚滩古镇留在山坡高处的一些建筑——
就自然景观来说,我觉得这里更胜一筹——


在乌江上看阿蓬江大桥——

还有大桥尽头的龚滩隧道——

当年背盐的步道?据说古镇边上还有”巨人梯“,很高,年轻人都喜欢去走一走,老金对登高已经不太行,应该说已经太不行了,没去——

第二天中午离开龚滩,沿乌江往下游走,找路边店吃饭(20多年的经验,路边店的饭菜是最好吃的),大约10公里不到,就发现一个好地方——

吃饭,顺便洗一下车——

吃了一顿美美的乌江鱼后,暂别乌江,向武陵山大裂谷而去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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